山姆哥

 网络拍客山姆哥卧底了15天，他以卖肾者身份在这里记录了这个非法肾源供养基地从接头、体检、配型的全过程。

对话山姆哥

记者：怎么会想到去卧底卖肾的？最大的担心是什么？

山姆哥：在四月份接触了一个卖肾者，他因信用卡欠账而卖肾，但困境还是没有改善，窟窿反而更大了，想更深入地了解卖肾者的心态和他们卖肾前的生活状态。最大的担心还是身份暴露。

记者：卧底前的过程是什么样的？多少钱成交的？

山姆哥：找中介的过程异常简单。卖肾渠道网上触手可及。我是12号坐飞机先到杭州，13号做了些准备，把所有东西都寄存在朋友那里，14号凌晨离开杭州坐火车到海宁，当早再从海宁坐火车返回杭州，9：40在杭州火车站侧边的银行门口与中介接头。经过简单询问，查验车票和证件后，“蓝天”让我们等，11点左右一辆吉利车开来接，车上下来一名前往济南的卖肾者，此人穿着立领衬衫，戴着耳机，像是独自去旅游。 “蓝天”给他车票，我还以为此卖肾者是大哥或同伙。 “蓝天”说，这是去济南做手术的卖肾者，我非常吃惊。

记者：视频是如何拍摄的？他们没有防备吗？

山姆哥：最初不敢多带偷拍设备，只有一台，后让后方快递到杭州，由杭州日报的肖向云老师帮忙送往出租屋附近，我们在超市碰头交接。非常感谢他。暗访设备他们没发现，后面用手机拍摄倒引起怀疑，但都成功掩盖过去。

记者：这些卖肾的人，你觉得他们有哪些共性？

山姆哥：共性都是面临困境缺钱，并且相信卖肾能够解决他们的问题。但所有卖肾者都来自其他城市，不管他们出生在哪儿，都是城市居民。

记者：最让你感觉可惜的是哪个人？

山姆哥：来自甘肃的“杨国”，他年纪最小，稚嫩、善良、聪明、艰难（视频有说到他卖肾原因）都让我很动容。他在中学发表过8000字小说，拿到500元稿费，他把钱捐给一家位于上海的“绿色生命”基金会，支持种树。我一直尽量劝阻他。撤出的头一天，我和他说明身份，让他跟我一块走。

记者：卧底前你想象中的卖肾人是什么样的？ 15天后又感觉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山姆哥：他们就是一群普通人，有被生活伤害过，被亲情抛弃过，对自己极度不负责任的人，但更多是遇到困难而祷告无门的人。我没有想到卖肾会如此泛滥，理由又会如此随便。有些人真的并不是真缺钱到走投无路，他们只是幻想通过卖肾给自己一次机会，一次通往更美好生活的机会。比如说“表妹”，他衣着时尚，嗓音优美，并不太缺钱，他在卖肾过程中还被骗了3000块，他卖肾是希望拿到钱以后去开店，去参加选秀比赛。

记者：据你所知，目前案件侦破进展到什么程度？

山姆哥：据丁桥派出所郑所长称，目前刑侦队已介入。我最担心的是已发出的供体安全。接下来，需要媒体合力去督促警方办案，并且妥善安置好这些人。

卖肾中最大的谎言是：人左右肾只有一个肾脏工作，只有三十岁以后才启用右肾，而左肾是不用的。在手术中你切掉的是用过的肾，留下你没有用过的肾。卖肾可以解决生活困难；卖肾手术3天可下床，10天蹦跳……大部分供体对此深信不疑。如果可以，我想寻找到更多已卖过肾的人，了解他们的生活状态，阻止更多人加入卖肾网络。

记者：卧底过程中，有没有人怀疑你的身份？

山姆哥：后期有人怀疑我是卧底。最惊险的一次是东哥要求我解开手机密码，让他看下手机。

记者：现在让你对这些朝夕相处过十多天的卖肾人讲一些心里话和忠告，你会讲什么？

山姆哥：里面像是大学宿舍，我们形如兄弟。这段时间是我这辈子抽烟最多，说谎最多的一次。希望他们能够谅解我的掩饰，尤其是王龙、陶两位。也许这几个月你们生活会更困难，但相信没有过不去的坎。我也呼吁有社会力量能够去救助这些人，给他们一次机会，而不是拿买iPhone传闻去嘲弄这个群体。肾脏切与不切，问题都在那里。卖肾只是一个罂粟陷阱，看着美丽，也有短暂快感，但却藏着深深的毒，过程不可逆，一旦生病可能就会致命。这一生要怀抱空荡荡的左肾过一辈子，对人的尊严的伤害也是致命的。

最想说：好好活着，一起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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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姆哥拍的照片

山姆哥的微博

去年5月，网络媒体拍客“山姆哥”卧底杭州的一处“卖肾基地”，用摄像机清晰地记录下整个犯罪团伙接头、体检、配型全过程，一度成为当时的舆论焦点。随后，杭州警方经过侦查，一举捣毁了这个非法组织出卖人体器官的团伙，先后抓获了9名犯罪嫌疑人。

在拍客“山姆哥”当时公布的画面里，不时出现年轻卖肾者无助、憔悴的眼神，以及这个“卖肾基地”杂乱的环境、简单的伙食… …

是什么让这些青年愿意将自己的肾脏贩卖出去？中间究竟有着怎样的利益链条？这个团伙是如何开展运作的？

今天上午，杭州江干区人民法院对这起曾轰动全国的特大组织出卖人体器官案进行公开审理。

卖肾团伙分工明确贴吧QQ群招揽“生意”

随着审判长的一声落锤，9名被告戴着手铐和械具被法警带上法庭。

被告吕某是整个团伙的组织者，86年出生，新昌人，外号“东哥”。

2011年11月份，吕某来到杭州，开始在网上发布信息，招募供体。

所谓的供体，就是指那些愿意出卖自己肾脏的人，而愿意来购买这些肾脏的人，被叫做受体。

向某是吕某的第一个供体，向某做完手术后，得到了4万元，而吕某也从这笔“生意”中获利2万。

法庭上吕某交代，团伙最初在网络上利用qq群、百度贴吧等形式大肆散布卖肾可以获利的消息，从而吸引了一批供体的关注。

向某卖掉了自己的一个肾后，不但没有就此罢手，反而加入了吕某所在的这个团伙，从此掉入“深渊”。

发展到后来，这个卖肾团伙有了严密的分工和流程，一般由吕某和沈某在网上发布消息，招募供体，供体来杭以后，由沈某负责带他们体检、配型。

供体来杭后通过了体检，并不意味着马上可以将自己的肾脏卖出去，还要等着和受体的肾脏配型。

接下去的步骤，如果找到了合适的受体能配型，供体就要去受体所在的城市，这时候，便需要有一个人“跟单”。

据吕某交代，为了保证供体和受体“接上头”，“跟单”的工作少不了，跟完“一单”，“跟单”那个人一般能获利3000左右。

在这个团伙里，白某、向某、叶某、陈某、殷某、顾某都参与过跟单。

而被告郝某的身份比较特殊，他并没有跟过单，也没有在网上招募过供体，一开始，他只是一名司机。

据郝某交代，事发前他曾是杭州市华丰公交公司的一名修理工，平时是8小时上班时间。

不过郝某为了改善生活，会用业余时间做下“黄鱼车”生意。

一次偶然的机会，吕某和几名成员坐上了他的“黄鱼车”，并聊了起来。

在车上，吕某告诉郝某可以为自己开车，有固定的收入，郝某也没多问，答应了。

郝某在庭上说，一开始他确实不知道吕某他们在做什么生意，直到有一次听他们说什么“卖肾”、“3-5万”，他才知道对方是干嘛的，不过，由于法律意识薄弱，他并没有意识到这是犯罪行为，继续为他们开车。

据此前报道，每位供体和吕某谈好的价格基本是3.5万元，需要换肾的病人需要为这颗“成本”3.5万元的肾支付20万元至50万元，中间的差价巨大。

但并不是每个卖肾者都能拿到3.5万元，因为等待配型需要1到3个月，有些急需用钱还债的供体不做配型，直接联系同样着急的患者，只需血型相同便做肾脏移植，他们卖肾只能得到2万元。

团伙成员大多因自己卖过肾走上犯罪道路

在庭审过程中，记者发现一个令人唏嘘的事实，参与这个组织贩卖人体器官的团伙，大部分成员既是参与者，同时也是供体，并成功卖掉了自己的肾。

多名被告交代，他们之所以参与到这个团伙中去，一开始的目的是卖肾。

关于为何要卖肾的原因，大多是一些欠钱、还不出信用卡欠款或者家境贫寒。

在被检方指控的9名组织出卖人体器官的被告人，都非来自杭州本地，大都为“85后”，包括两名“90后”，学历基本为初中。

吕某虽然是整个团伙的组织人，但他一开始，也是一个供体，并卖掉了自己的肾。

“当时谈好价格，本来是4万，结果我最后拿到手3万。”吕某在法庭上交代，之所以要走上卖肾的道路，是因为家里欠钱。

沈某是团伙的“骨干”，在他的“努力”下，成功从网上招募到20余个供体。

沈某称，之所以加入团伙，源于他的一段卖肾经历。

在江西景德镇的一个小诊所里，沈某做了肾脏摘除手术，换得了4万多元。

2012年4月份，沈某术后修养好不久后，就加入了吕某所在的团伙。

被告白某的经历，更是令人扼腕。

2008年，白某走上了卖肾的道路，但是术后不久，中介突然人间蒸发，白某没了肾，也没有换回一分钱。

有一次，白某听说当初欠他钱的中介出现在杭州，于是连夜赶来。

为了安顿自己，他加入了吕某所在的犯罪团伙，但最后并没有寻得那个黑心的中介，自己反而触犯法律被抓。

记者注意到，整个庭审下来，9名被告人，除了郝某是负责开车、运输，陈某、殷某因为一直没有配型成功，其余6名被告，均已把自己的一个肾脏卖了出去。

公诉机关认为，被告人吕某、沈某、向某、白某等9人的行为已构成组织出卖人体器官罪。本案的证据均系侦查机关依法取得，符合证据真实性、合法性、关联性的要求，足以认定2011年11月至2012年5月期间，被告人通过互联网招募和他人介绍等方式，在本市江干区丁桥镇长睦锦苑12幢1单元602室和银鼎商贸城3幢14号顶楼等地集中供养大量卖肾者，组织其出卖人体肾脏的具体经过。

据悉，法庭将择日宣判此案。

卖过肾后身体经常出问题医生：无故摘肾不可取

早在“山姆哥”最初曝光杭州的“卖肾基地”，里面的脏乱差现场已经见于视频，在这些供体人员卖肾的手术过程中，医疗卫生状况又是如何？

被告白某称，他在江西景德镇做的摘肾手术，“好像在一个小诊所里做的。”

白某说，他不知道这个诊所的具体位置在哪，“因为去的时候，眼睛都是被人蒙住的。”

被告向某称，他做手术的地方，像是一个药房的三楼，“有简单的医疗器械。”

据悉，供体做完手术后，一般会在当地修养几天，再回杭州做护理，这些费用，得由供体自行支付。

供体摘除一个肾以后，对身体会不会有影响？

对于这个问题，记者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按照常理，一个人为了几万块钱，摘掉自己的一个器官，值得吗？

记者在网上搜索“摘肾后的影响”，得到的回复大多是“基本无害”或者“影响不大”，然而事实真的是如此吗？

法庭上，审判长对每一位曾摘肾的被告讯问，做完手术后，身体有什么感觉？

大多数人的答案都是“平时会腰酸”、“干点重活就累”、“很容易疲劳”。

向某称，自从摘了肾后，晚上根本睡不着，会经常出汗。

杭州浙一医院一名内科主任医生告诉记者，人体的两只肾脏是交替工作的，正常情况下，一只肾脏工作，另一只肾脏就会休息。

但如果只有一个肾脏，这只肾脏即处于满负荷工作状态，易出现问题。

这名医生告诉记者，从理论上讲，摘掉一只肾脏，对人的健康生活影响不大，但是不能干重体力活，将来唯一的那只肾的保养，将至关重要。

“除非你的肾脏出了问题，不得不摘除，不然是绝对不提倡摘掉一个肾的。”医生如是说。